如今,情爱的天空布满白旗…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像狼一样的男人
光落下的时候,每个人头顶都有萤火虫
光消散的时候,每个人身上都沾满尘土
吴素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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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忆江南
简单
到一根线条
尤如你的胸膛
紧贴着我指尖,呼啸奔腾的
起伏……没有摁住的
才叫生
像你解开我
衬衣的第二枚纽扣
你唤它:春风
◎我还没有遇到狼一样的男人
激情在身体的房间里酣睡
欲望在身体的冬天冬眠
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像狼一样的男人
我还没有被撕碎,不懂对抗的力量
我还没有掉进深渊,不懂黑的意义
我还没有在爱里死过一回,不懂生是活祭
狼一样的男人,目光里有陨石之光
身体里有海浪的澎湃
静默如岛屿,消失如闪电
像隔世的仇人一样爱人
像今生的爱人一样分离
我有难于狂澜的兽性
遇他之前,死亡也无可奈何
◎永恒
我从未如此悲伤。星星云集
像地面的石头一样多,我猜不透
上帝独有的安排。让一颗流星停止
我渴望这样的停止,但我无法改变命运
光落下的时候,每个人头顶都有萤火虫
光消散的时候,每个人身上都沾满尘土
◎我们的虎
空气冒着卡布基诺的味道
搅着细勺,她目光压低
茶色镜片后的眼角,淤青变成褐色
泯了一口,她挤出一笑
多年前,我们谈起
婚姻、孩子、女人,内心的虎
五彩斑斓,热衷于飞扑与长啸
如今,我们的掌心混入了鱼腥
情爱的天空布满白旗
她继续搅动着卡布基诺
我喘着粗气
“没什么,习惯了……”
她与我之间,空气中的老虎
像青烟一样,幻变为
一座玫瑰的纪念碑
◎完美
试穿美体衣的时候,我裸站着
美容师用卷尺测量我的三围
她的眼光散漫
似乎早已看透了女人的一生
“尤其是胸……”
她刚出口的时候,我立刻像个
做错事的孩子,一脸通红
它们小小地,无辜地垂着头
我感到羞愧
那些数字如试卷得分
不及格来自于我日常的不努力
没有在哺乳以后爱惜它们
没有在细节里关注它们
没有拿出时间去护理它们
美容师弯腰时,加了一句
“没有让男人好好呵护它们……”
哦,她说出了真相,而我
只能在真相里制造一团团烟雾
只能从真相中抽出身来
告诉她:“时间
一直是棵长在冬天的树。”
◎我的情人
是我带给世界最明亮的部分
我发光,惟有他见过我吞下月亮
把生活里的悲苦忍成珍珠
惟有他视我为贝,将我爱成软体
灰烬里的爱,我们也要做完
是我带给世界最无知的部分
惟有他,把撞击凝成一团幽火
孤绝与人世,我才一次次看到虚无
是我带给世界喜泣的缘由
惟有他可以朝我举枪
交给他全部,是为了确证爱的绝境
交给他绝境,是为了爱的微不足道
◎ 午夜:釆花记
这是我一个人的夜
我有神殿,广袤的黑,和一株玉兰
我折兰入手,有朝圣和远方
我喜欢此刻左手右手冒汗,小腹发热
单枝入怀,双枝任性
我一个人沐雨,摆下临行宴
对她们狂语
“良人在东,又谓特洛伊……”
◎二胎
“外婆都要做了的人了……”
刘姐说这话的时候,顺便曝光
这一生她人流了多少回
荒诞的数字。生活总有一只虱子
粘在华美的袍子上
那些瘙痒容易让人患上各类炎症
一个高傲的女人,唯一的女儿
脑瘫
时间的厮杀里,她摇着旌旗
75年的她光鲜亮丽
她当我领导的时候,喜欢问我的量
递给我台湾品牌的卫生巾
谈起二胎,多年我守口如瓶
其实,那会儿她已停经好几年
◎上岛咖啡
你坐在对面
这很重要
打在玻璃上的雨
变成一条河
一点点野兽之心
被透明,放大……
“像手臂留下
一道儿轻微的划痕……”
呵,这很重要
是你坐在对面
当灵魂失去庙宇,雨水就会滴在心上
吴素贞
写作从来都是孤独的手艺,但绝对不是指单打独斗、闭门造车,良好的创作群体,创作氛围才能让个体的写作有良好的碰撞和交流,才能带来更多的创作共鸣。
2008年我不知道诗是何物,我只是凭借小女子的才情写一点小情小调,甚至羞于示人,更加想不到诗歌就此会成为我血液的一部分。
我们常常在写作中陷入一种自我的矛盾,像一个披荆斩棘的战士,耗费毕生的精力,但这却是对一个作家的要求,也是一个优秀的写作者必须恪守的精神向度。
对于诗歌,我永远都是在路上的探求者。
◎爱过
我爱过一位画师,他喜欢
把我的平胸画成丰乳
我爱过一位作家,动情的时候
他喜欢形容:
爱你若菩萨低眉
我爱过一位股票分析师
他豹子的嗅觉
勾出我猛虎细嗅的文艺
他知道明天的心电图,会在
风暴来袭前消失无踪
现在,只有我可爱的老爹
还迟缓地爱我的明天
他的一生很慢,所用的都是进行时
比如为我房子按揭,保险的
受益人,存折密码……
他对我动用了人生全部的词典
却未曾翻出:爱过
◎良辰
老枝上叠叠层层
粉色的桃花顶着水珠
我奔向盛景,这与生的执拗
注定被狂热所灼
也只有安静时,才想起那美意
弓身穿梭在枝下
花瓣落地,沾衣
互通着电话,我心里的你
和我看花。天边的落日
也是
你的话成为云彩
人世那么多凉
此时都被落日捂紧
桃花偎着桃花。我独自四顾
这么低
良辰在额头滚动
这么多的渴念……
◎墙壁记
时常脱落石灰
这些物理现象,分离出
一面墙的生理:惊惶,自语
与一栋大楼的不可调和
像顽疾,又像蓄谋已久
细小的划痕属于无意识
不可洞穿的孔
来源于暴力的呻吟
而淌着水渍的圆圈
则是一张张大的嘴
由于缺乏声带
它的控诉已发生霉变
至于纵深的裂缝
它一直属于墙体的一部分
对于窥听黑夜里的秘密
它同样葆有劣根
需要隐秘的黑暗自审判
◎见蝴蝶
风太美了
我想我该像只绵软无骨的蝶
穿上花裙
高佻的身姿尽情炫耀街头
风还可以高些
比高跟鞋的鞋跟高
比小腿高
比大腿高
哦,停!
止于最眼尖的部位
扭摆得确实有些飘
你说我妖媚一身
我说你吃不到葡萄
就说葡萄酸
◎只是妖精
再靠近。你将拥有世间一切的好,欢喜
还有魔盒
你看见竖琴弾奏天光,渐渐地
忘了今生。和我如此近
取你一寸柔肠,也赠你断翅的哀伤
接着,深情耳语
你不能封锁我的双唇,我要给你
安上老虎的心脏
要激怒你,让你踩着浮云去爱
一切都来自我的天性
大地还未灌以五行之气
我只是只妖精。布迷魂阵,内心着火
给你一座宫殿
桃树幻成人形,你排排细嗅
夜深人静,在妖界
一颗老虎的心脏,魂不守舍
你奇丑无比
这边是王者,那边是香艳
但我没有罪,永远不给你出路
◎半神
雨还在下。半神的一半
离奇失踪,她写信:
亲爱的半,无法形容
你我为一时的快乐,我反复
闻到你腹部的汗液
这让人吃惊
她想他了。微信里
掉不下星星
这里的雨还在下
嗯,你带走了右心房
真不知道
大地为何如此需要一场雨
◎亲爱的,请抱紧我
当我无法再向生活倾出沾染蜜汁的话时
亲爱的,请抱紧我
当我无法再为流年献出情人春潮之心时
亲爱的,请抱紧我
当我无法再向玫瑰捧出一段风花雪月时
亲爱的,请抱紧我
当我无法
再在烟火的薰风里投影浪漫的光芒时
亲爱的,我只是一直在紧紧地抱着你
向烟火浅出的华年
亲爱的,这一天我吻了它
一遍又遍
带着刺的部分依然还那么疼
只是亲爱的,我却学会了
如何把它抱成我们的芬芳
◎不爱你的时候
不爱你的时候
每一滴雨都很像雨
相当于看雨是雨,心无杂念
不爱你的时候
清晨很透,看着露珠的颤抖
相当于譬如朝露,又是一年
不爱你的时候
锄草,养蚕,摘桑
如梦令接了地气,长出几畦小蓟
我轻轻一吹
你口里的江南
相当于关节炎,偏头疼,病人
不爱你的时候
没有小名,发狠的词,你的癖性
某年某月某日,被带走了
吴素贞:80年代生于江西。诗作散见《诗刊》《十月》《中国诗歌》《中国诗人》《飞天》《绿风》《星星》《青年文学》等。多次入选各选本。著有个人诗集《未完的旅途》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居江西金溪。
中国女诗→ 相信你体内的灯盏,相信爱…相信我死之后,你必深深怀念(吕小春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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